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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章 神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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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親眼看到他們兩個從這間院子裏走出來的?”出了院子,趙子邁卻依然不解,他回頭,看著夜色裏屋檐高低不平的暗影,疑道,“可這裏只有一口破甕,他們來這裏做什麽?”

寶田抓頭道,“這我就不清楚了,我找到他們的時候,他們正在向外走,我趕緊躲到旁邊的院中。只隱約聽到他們說到什麽孽債,什麽牌位,對了,閆老爺好像還提到了一味湯藥。”

“湯藥?”

“對,叫什麽湯來著,我記不起來了。”

趙子邁看了寶田一眼,“閆家的祖上是行醫的,我記得青城說過,他們家曾出了一位名滿天下的神醫。”

說到這裏,他垂頭回憶半晌,終於緩緩道,“我記得,青城是這麽說的,他那位先祖是並不是天生學醫的苗子,雖然他小時候就表現出對醫學極大興趣,鉆研各種醫書,認真研究各種病理藥理。但在三十歲以前,他開出的方子不過都是些再普通不過的藥方,醫得了小病卻治不了大病怪病,並沒有值得稱奇的地方。他甚至想過轉行,因為靠他行醫賺的那點銅板,甚至不能維持全家的吃穿。”

“可到了他三十歲那一年,有一天到關帝廟裏借光讀書,由於太過投入,所以忘記了回家。後來他讀書讀累了,不知不覺就這麽睡過去了。然後,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,夢裏有一個白胡子老頭兒對他說:‘現在天下你該出來治病救世了!’講完這話,老頭兒就消失不見了,而他也猛然驚醒了。”

“後來他就成了名滿天下的神醫是吧,古書裏的套路大都如此。”寶田接了一句。

“不錯,他騰踏飛黃,成了名聞四海的神醫,連皇室親貴都請他去看病。而閆家興旺的開端,也就來源於此。”

話剛說到這裏,耳邊忽的傳來一陣喧鬧,說話聲、腳步聲交雜在一起,如一團烏雲,從旁邊的甬道飛快的漂移了過去。

“出事了嗎?”寶田話未說完,就看見七八個丫頭婆子朝這邊跑了過來,雖都屏聲斂氣,臉上卻頗有焦灼之狀。見到了他們,幾個人只匆匆行了一禮,便又腳步匆匆朝前跑去。

“請慢一步,府上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了?”趙子邁擡臂朝前喊了一聲。

幾個人遂停下,其中一個猶豫了一下,支吾著道,“老爺......老爺他溘逝了。”

***

閆白霖斜歪在他常坐的那把太師椅上,身體蜷成弓狀,就像一只被煮透了的蝦。他的四肢尚未完全僵硬,胳膊軟綿綿地耷拉下來,吊在身體兩側。

他身下,一片暗紅色的血流順著地磚的花紋擴散開來,一直蔓延到人群的腳邊,如同一張密密麻麻的網,仿佛下一刻就要騰空而起將人撲倒。

仆人們裏三層外三層地圍著,以至於趙子邁和寶田擠到裏面頗費了些功夫。不過,在看到閆白霖的屍體時,連一向膽大潑天的寶田都楞住了,瞠目結舌地站在早已癱在地上的閆家人旁邊不動。

只有趙子邁尚能保持鎮定,可饒是如此,他仍然覺得口幹舌燥,通體發軟,渾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幹了。

閆白霖的左胸口處黑乎乎的,比別處的顏色深了好多,仿佛被塗上了濃厚的墨汁。

他的心臟被挖去了。

***

紅燈籠被一一取下,取而代之的是一盞盞雪白的燈籠,每一只上面都寫著一個大大的“奠”字。風一來,燈籠被吹得嘩啦啦響,連帶著裏頭的燭光閃爍不定,將站在下面的幾個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。

閆予池在被風吹得左右晃蕩的燈籠下面走來走去,就像一只暴躁不安的野獸。他的臉煞白煞白的,映著頭頂燈籠裏的燭光,詭異且可怖。

“我今晚就得派人到隔壁鎮子上去,我聽人說那裏有個禁婆,不僅能溝通陰陽,還可以跳神驅鬼的,靈得很......對,她來了,就能抓出兇手來,不管是人是鬼,它都跑不了......我要把它殺了,我要讓它償命......”

他越說越快,聲音微微顫抖,最後連帶著肩膀都開始抖動起來,像一片寒風中的枯葉。

“予池,”襄貞從屋裏拿了件長衫過來給閆予池披上,手輕輕搭在他的胳膊上,她聲音裏帶著明顯的哭腔,臉上也掛滿了淚痕,“予池你也累了,坐下來歇一歇,我讓他們給你倒杯熱茶來。”

閆予池卻不領情,將那件長衫抖落在地,回頭沖她冷哼一聲,“舍得從床上爬起來了?你現在得意了是不是?翠筠死了,孩子也沒了,你還做出這幅假惺惺的樣子給誰看呢?”

襄貞哆嗦了一下,眼裏含了許久的淚啪嗒落下,“我怎麽會......予池你誤會我了......”

“兄長,你有錯在先,怎麽倒反咬一口。”閆青城上前一步插到他兄嫂中間,他盯視著閆予池,忍耐了一會兒,才將後面那句更重的話吞了回去。“父親剛走,我不想與你起爭執,現在還是先處理後事吧,其它的事情,以後再慢慢商酌。”

“你少在我面前裝老實人,”閆予池瞅著弟弟冷笑,“你對襄貞那點心思,打量著我不知道呢?閆青城,這麽多年了,就算是瞎子,也能看出來你喜歡她。反正現在父親也去了,你也用不著扮演懂事聽話的好兒子,來襯托我這個大哥的輕狂了。”

“啪。”

一個重重的巴掌落到閆予池臉上,襄貞籲出一口氣,看著捂著臉露出不可置信表情的閆予池,將貼在臉頰上的發絲撥到腦後。

閆予池捂著臉,“你敢打我?襄貞,你......你為了他打我?”

襄貞臉上換上一種絕望的色彩,她盯著閆予池,一字一句道,“你齷齪可以,但不要把每個人都想得和你一樣齷齪。閆予池,就算你我的夫妻情分盡了,青城他仍然是我弟弟,我不許你用這些汙言穢語羞辱他。”

話畢,她沒再向任何人多看一眼,便徑直走向了大門的方向。

白燈籠被風吹得“撲簌簌”作響,仿若離人的腳步聲,被空蕩蕩的宅院放大了數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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